本文转载自小五七(五)《小五七潜著文学类选载10 [六一节献礼]《万古镇》笫44章·救救孩子》
儿童团朱紫光在禁烟运动尚未结束时就倒了台,接替朱紫光当团长的是卞三娃。卞三娃以查号为由在十八家地主家轮流吃喝,影响极坏,民兵中队长饶一新罢免了他。第三任儿童团长是唐麒麟荐举的范东东。
东
东解放前操扒手,被人打伤了左眼,至今左眼歪斜,常流眼泪。东东的实际年龄二十五岁,但身材不高,就是肩宽膀大一些,唐麒麟说他十三岁,似乎没人怀疑。东
东穿一件从来不洗的对襟汗褂,留一个小平头,背一把四指宽的大刀。地主家谁都嗤之以鼻,可谁也不敢招惹。阶级挂牌之后,范东东更大胆了,他可以查号,可以
训话,也可以不说任何理由,进敌人家去把十多岁,甚至八九岁的女孩带走。有的女孩正开始发育,有的尚未发育,绝大多数让他给搞了,有的被他多次奸污,涂万
佐的女儿涂月华就是其中的一个。
涂万佐的祖父是农民,父亲涂华山接替祖父耕种着
万古镇东闸子外的几亩地。涂万佐的伯父涂华峰早年当兵,在国民党里混。涂华山有二子,就是涂万欣和涂万佐。涂万欣就读于国民党国职校,参加了共产党。涂万
佐天资聪颖,读了些古书也读了两年新学堂,父母双亡后当了陈世才的“师爷”。临近解放时,涂华峰受命组织反共救国军,发展涂万佐为万古支队长。谷尚昌杀了
涂万佐。涂万佐的妻子吴玉如和女儿涂月华成了反革命家属。
范东东的儿童团员们背着大刀在万古镇四道闸子游逛,工作是站岗放哨,任务是盘查和监视敌人。
万古中心校复课后,涂月华在中心校读书。她今年未满十一岁,读初小七册,也就是四年级的上学期。她的成绩一贯是全年级的第一名。每天放学后,她不敢走镇上穿过,而是从场后面的小路绕道回家。
一天,两个背大刀的和她年纪差不多少的男孩截住她,说:“我们团长找你训话。”
两个儿童团把涂月华带往陈世才修的戏园子里面。解放后的戏园子空无一人。穿过观众看戏的坝子,进了一道铁条子门。背刀的把门反扣上,继续往前,进了深深的后院,再转一个弯,进一道门,便是化装室。
化装室里蛛网密布,满地尘灰。有一张破桌和一张破椅。范东东坐在那张破椅上。另外还有两条三米多长的条凳,那是开会时儿童团员们坐的。其余,什么也没有。
范东东站起来,手一挥,两个小孩出去了。
范东东摩她的脸。她早就听得多了,知道要干什么,但她没有向范东东下跪求饶。
范东东扒了她印花布裤子,让她的细精精的腿子和瘦瘠瘠的屁股裸露出来。她有些抖索,很想呼叫,但还是没有。
范东东抱了她,把她放在那张凳上,让凳子的头顶着她的屁股。用指头在抚弄她的下身,她的下半截身子抽搐得很厉害,肌肉收缩,骨节也在收缩。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她咬紧了牙,但没有尖叫……
范东东站在那里推送一阵之后,说:“涂月华很听话。下次就好多了,这一次有些疼吧?来,我把血给你揩一下,要不染了裤子别人会看见的。”
涂月华踉踉跄跄回家,一头倒在床上。吴玉如以为女儿生病了,烧了一碗生姜水给女儿送去。
涂月华睡了一个下午和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她背了书包仍然去上学。无论如何,她的书不能丢!
天啦,穹苍!白毛女算个屁啊!
*
* *
人
们知道齐思凡和谷尚昌的关系,第十一居民组的民兵不会对何贵家有过分的行动。那个小药铺也吊上了白牌,何贵家晚上也不敢闭门,卖药的钱放在里屋的枕头下
面,外屋里只有中药。人们不敢去偷中药,弄不好吃了那玩意儿会死人的。民兵们每晚上也要去查号,这是当民兵的主要工作,不过只把何贵叫起来问几句就走了,
至于齐思凡,一般民兵问也不问,因为不敢问。好多人都明白,齐思凡好比火雷管,谁有胆子去点燃火绳?
可是,范东东的胆子比民兵们的胆子还大,他不管什么谷尚昌和嫩白菜,他只认得第一上司是饶一新中队长,第二上司是唐麒麟副中队长,而儿童团又是归唐副中队长管。最近几天,范团长盯上了何玉娇。他看见何玉娇的奶苞儿都好大了,搞起来一定比涂月华舒服得多。
范东东背一把大刀大摇大摆进了何贵的小药铺,叫道:“何玉娇,出来!”
何贵见了范东东,立即为女儿当心起来,笑嬉嬉地迎了上去。
何玉娇认得这扒手头目,也知道他的所作所为。她大声回答:“干什么?”
“跟我走一趟!”
“姑奶奶要做作业,没空!”
“你地主胆敢反抗儿童团!”
“你流氓团!你扒手团!”玉娇跑出门,高声呼叫摆香烟摊的卢富元叔叔。
卢富元立即跑到药铺门外,叭叭,煽范东东两耳光,说:“你去告诉饶一新,说卢富元煽了你儿童团长的耳光!”
范东东指着卢富元的鼻子,鼓起眼睛,闹了半天,没说清楚一个字。
卢富元骂道:“你龟儿子是什么东西?流氓!扒手!你龟儿子戴一条红布条就不得了,你老祖宗卢富元也戴的红布条!你的妈是妓女,你现在还没找到你老子是谁!”
范东东赶快溜走,要不卢富元会越骂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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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
古镇是方圆百来华里的交换中心。五里一碉,三里一岗,一里一哨,人们的行动受到严密的控制。时间长了,人们要买要卖,买点食盐,扯点布,找铁匠打一把锄
头,还有照明用的煤油,等等。要买这些东西要钞票,雇贫中农只能去卖只小猪,卖个鸡公,卖几升大米,卖点茄瓜小菜桃梨枣果之类。交换活动又慢慢复苏,每
逢3、6、9的老日子,又有稀稀落落的人赶起场来。
解放前赶场,再穷的人也换上
一件好一点的衣服,打了补丁也洗得干干净净。现在赶场不一样,许多人穿得破破烂烂,不补不洗,满身臭气,因为越烂越臭表示越穷,越穷表示血统越优越,血统
越优越就越革命,越革命党和毛主席就越爱。这些破破烂烂、臭气四溢的挂着红布条的革命者有个嗜癖:喜欢找阶级敌人的岔儿无缘无帮地斗他们,特别喜欢寻他们
的老婆和女儿开心。
自从地主挂牌后,红布条为显示他们的阶级之优越,显示他们权势之显赫,为了得到暴虐的满足,3、6、9赶场就是他们大显身手的时机。
镇上公路与万古中心学校的外操场相连,衔接部的古柏高大,杈枝交织,树下阴翳浓浓。阴凉处有几个摆小篾盖的小摊,卖些豆腐干、怪味葫豆、香烟、葡萄之类。中心校的外操场的边沿,是来往于定国乡、还家乡、大坝乡的交通要道。
两
个穿得很破烂佩着红胸章的民兵押着一个女人来了。那女子三十开外,短发,衣裤陈旧而整洁,看去有几分气质。她脖子上挂着一块硬牌,上面写着“定国乡地主老
娼张凤贞”。她对那牌子和四面讥笑的目光早已习惯,不以为然。张凤贞后面,走着一位不上二十岁的姑娘,头发篷松、满脸阴沉,破衣破裤,但她依然光彩照人。
她的乳儿高挺颤动,腰儿细长,屁股匀大而不肥厚,脚裸依然嫩白。她的脖子也挂一块牌子,上面写道“定国乡地主嫩娼史瑶钗”。
优秀阶级吴阿贵带着两三个红布条坐在浓荫下摇着篾扇,命令张凤贞在烈日下面向红布条跪下。张凤贞乖乖地跪下。
一个红布条指着史瑶钗骂道:“你老母狗都跪下了,你没长膝盖头?”
张凤贞:“民兵爸爸,就让我女儿站着吧,求求民兵爸爸呀!”
一口唾沫落在张凤贞青秀的脸庞上。
红布条吼道:“你再求求,老子当着过路的人把嫩娼剥光就在路边上搞她!”
听到“剥光”二字,史瑶钗一惊。自从那次他们打了她的毒刺麻之后,大约一月时间才消了肿。当她的身子消了肿,再不象刨光了毛的肥猪之后,他们几乎晚晚上叫她去,干什么?当然是“剥光”。有的人在身上发泄之后,爬起来还向她的生殖器吐口水,以表示厌恶极顶。
史瑶钗在母亲身边面向红布条跪了下来。
大
坝乡的陈洪天押着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婆来了,老太婆胸前吊着“老地主婆汪毕氏”的牌子。汪毕氏是经营地主汪向东的母亲。汪毕氏年轻时是一个非常能干的劳动
妇女,和张孔生的曾祖一样,千丁衣起家,白桦木扁担致富,而今说她是剥削阶级,她不服气。她说:“我汪毕氏一辈子没剥削过人。”大坝的贫雇农有的对汪毕氏
不满,尤其是陈三爷父子。大坝乡武装部长佘立行管理民兵比较严,规定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得斗打地主。陈洪天不是民兵,但挂着红布条,对白布条就有绝对的权
力,于是趁今天赶场就私下押了汪毕氏到学校门外三叉路口,一是吃饱了肚子寻开心,二是显显他优秀阶级的威风。
还家乡的红布条押着人来了,脖子吊着“还家乡地主婆耿方氏”,耿方氏后面跟着她的两个儿子华军和华民。小孩的脖子上不吊牌子。
耿方氏用不着谁命令她,她乖乖地在老太婆旁边跪了下来。
阎大棒子和席鸡娃吼道:“小地主,跪下!”
八岁的华军和五岁的华民在母亲旁边同时跪下,仇恨的目光从飘飞在额上的发缝里射了出来。
吴阿贵、陈洪天、阎大棒、席鸡娃等六七个红布条十分亲热,在树荫下相互递烟,真象阶级弟兄。他们是不约而同的。他们要把这跪着的老老少少六个人怎么摆弄?
* * *
“阶
级挂牌”是党的政策,有红头文件。从“阶级挂牌”派生出一种对敌斗争形式遍布于岷江两岸、整个天府之国和新解放区,那就是勒令地主向贫苦农民“请安和
问好”。随着仁爱的失去和野性的无限澎涨,文明沦失,愚昧深化。愚昧的深化是有必要的,这恰恰是伟大领袖毛主席的愿望和要求。
在一段时间里,各乡各村的佩白布条的人每天的任务就是双膝跪在路旁向过往行人高喊:“爷爷、爸爸、婆婆、阿姨,你们辛苦了,你们养育了我们,你们慢走,你们走好!”
那些爷爷、爸爸、婆婆、阿姨可以骂他们、踢他们、揍他们、吐他们,还可以揪妇人的脸,摸姑娘的奶子,他们只能接受,还要笑眯眯地,否则当场凌辱得花样百出,最后依然要笑眯眯地让爷爷们、爸爸们、婆婆们、阿姨们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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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古中心校的下课铃响了,有的学生跑到外操场买豆腐干,见了一个比扛翻身棒更奇特的场面,一个传一个,于是在树荫下围满了学生。万明珠也在其中。
赶
场的人来的去的都有,不管来的还是去的,凡是走过张凤贞等人的前面时,跪在地上请安的人都要按事先规定的语句喊话。如果过去或者过来的人年龄稍大一点,他
们喊:“爷爷、婆婆,是您养育了我们,我们前三辈和后八辈都是你的孙子!”如果过去或者过来的人是男青年或小男孩,他们喊“爸爸”,下款是“我们前三
辈后八辈都是你的儿子!”如果是女青年或小女孩,那么喊“姑姑”、“姨姨”,下款是“我们前三辈后八辈都是您的侄子!”
坐在阴凉处摇着扇的阶级弟兄们高兴极了!
陈洪天感到膀光发胀,要小便。他跑过去,吼道:“汪毕氏,把嘴张开!”
老太婆把嘴张开。
这时,陈洪天扯开裤头子,把黑鸡巴拉了出来,对准老太婆的嘴,哗哗哗,把尿拉进她的口腔,有的让她咽下肚子,有的溢出口角,流到她的脖上和胸上。阶级兄弟哈哈大笑,都说陈洪天干得太棒了!
谁也不知道具有几千年文明史的中华民族在西周王朝之前的奴隶社会有没有这种把戏。
当代中国的穷棒子在反剥削运动中干得棒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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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明珠转身跑步去找到谢其高校长,放声大哭。谢校长扶着她问出了什么事,她讲述了外操场发生的事,求校长站出来声张人道和正义,特别强调要营救那两个小男孩。
可是,谢校长说:“珠珠同学,我谢其高只是一个小学校长,管不了万古区一镇九乡,那两个小男孩也不是我校学生,我凭什么资格去干预那些红布条。”谢校长也哭了。
万明珠立即跑去找兔崽,兔崽和谢校长的态度大不相同。兔崽掏了手绢塞在万明珠手里让她擦泪水,立即叫了穆群雄、柯华康等七八个同学,跑步到了外操场。
跪着的一排人正在向赶集的来来往往的红布条喊:“爸爸……走好!”耿华军和耿华民也喊:“爸爸……走好!”
柯华康前去问几个红布条:“请问,谁叫你们把妇女、老人、儿童弄来跪在这里?”
“嗨,你这小哥儿,是毛主席呀,毛主席叫我们的呀!你读书读糊涂了不是?”席鸡娃说。
穆群雄跳出来:“我姐是乡长,姐常说只能斗份子,象这老太婆就不是,她儿子才是。”
陈洪天见了穆乡长的弟弟,溜了。
阎大棒拉了穆群雄,说:“小哥儿,你说她是不是份子?”他指着耿方氏。
的确耿方氏是份子,但穆群雄无法肯定和否定,于是穆群雄指着那两个小孩,厉声说:“他们俩难道是份子吗?”
阎大棒不开腔。
吴
阿贵跳出来说:“这老太婆不是份子,但她是份子的妈,这两个孩子不是份子,但他们是份子的崽。”他一面说一面走到史瑶钗后面,“这个嫩娼也是份子的崽。”
他解开史瑶钗的上衣扣子,一只手抓一个乳儿,“你们看,这对奶子有多漂亮!这是喝了我们贫苦农民的血才长得白酥酥泡鼓鼓的,这奶子里装的是我们贫苦农民的
血!我们用血汗养了他们老老少少大大小小,叫他们跪在这里喊几声老爷爸爸就过分了?玩一下她们的奶子就过分了?”他当众揉搓史瑶钗的奶子。
学生们吼了起来:“流氓!”
兔崽老在想那牌子,“定国乡地主嫩娼史瑶钗”,猛然想起来了,她是黄鹤寺的音乐教师,曾经和黄鹤寺的教师一道来万古中心校开过会。于是高呼一声:“史老师!”兔崽扑过去抱住史瑶钗乱篷篷的头放声大哭。
这时,学生们高喊:“把这伙流氓抓到禹王庙去!”
吴阿贵、阎大棒等见事不妙,赶快拔腿就跑。
史瑶钗教书不到一年,从来没见过这样一个学生。尽管根本不认识兔崽,跪在那里也把头靠在他的胸前呜咽不止。
上课铃响了,学生们飞上石梯,涌进了教室。有一个班上音乐课,田凤老师的脚踏风琴响起来,学生们唱老解放区的歌:
解放区呀好地方,
穷人富人都一样,
你要吃饭来种田哟,
没人给你当牛羊……
*
* *
今天发生的事让兔崽又一次十分难受,杀戮和凌辱在他稚嫩的心灵里唤起了良知,让他过早地去为人的尊严而搏斗。他以为,目前万古区的愚昧暴行之猖獗,这和卫金魁、谷尚昌的提倡和宠爱有关,于是再一次去找他父亲。
镇反委禹王庙,一进大门,在琉璃瓦檐下挂着马恩列斯毛画像。谷尚昌的卧室也是大魔头办公室。儿子与父亲。
兔
崽:“万古镇再也没有爱,连同情也没有。那些人以凌辱他人为乐,流氓们在光天化日之下肆无忌惮,这都是谷主任把他们捧上天宠上天的结果。你们搞的不是革
命,是痞子运动!如果父亲搞的这一套叫革命的话,那么儿子就要反革命,和那些被凌辱被折磨的人一道站起来杀死你谷尚昌!你曾经不是教会了我唱一只歌吗?
‘起来,受苦的人’!”
谷尚昌:“儿子,你看见的是革命洪流中泛起的残渣,残渣不能代表无产阶级,更不能代表共产党!”
兔崽:“爸,不管你如何辩解,你总是痞子暴行的头头。你在万兴楼书院教书时,我们穷是穷点,人人都尊敬我们,可现在你的绰号‘大魔头’,有人还叫你‘痞子大魔头’,我听了好难受啊,爸!”兔崽哭了。
儿子的冲动让父亲更难受。
“崽儿,别哭,把你知道的情况都说出来,把你的火烧起来,冲着爸。我爷儿俩说到天亮,自从我进了禹王庙,还没和我崽儿谈过心哩!”其实,谷尚昌的泪水已滑过脸颊,尽管他叫儿子别哭。
两对泪眼相互望着。
儿子和父亲的心情终于平静下来。
兔崽从跪着的一排老小和史瑶钗老师讲起,然后叙述张中惠、王一姑、涂月华、耿华军、耿华民等等。兔崽最后说:“爸,象我大小的孩子,比我还小的孩子,他们没有罪呀!爸,儿子求你,要救救孩子呀!爸!”
谷尚昌抱了儿子抽泣不止。
父亲说:“儿子,谢谢你提醒我。一定救救孩子们,父亲豁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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